约5600字。文学是历史的肉
□魏得胜
《文学自由谈》2007年第4期
说起中国古典小说,通常就是说顺了嘴的那个四大名著。作为常识,这当然没有问题;作为学术,还有很多视野空间需要我们去领略。比如成于明末清初的长篇小说《醒世姻缘传》(西周生缉著),就不大为今天的读者所熟知。我之所以看重这部古典小说,仰赖于它对十七世纪山东风土人情的揭示,使我们真切地看到了明朝史的另一面。我们说文学是历史的肉,此即所指也。
中国的古典小说,大都犯一个毛病,爱凑整数。《封神演义》、《金瓶梅》、《西游记》、《镜花缘》等均为一百回,《红楼梦》、《水浒传》等均为一百二十回。《醒世姻缘传》也不例外,一百回;但我真正看好的却是它的前二十二回。此后的七十八回,以佛教的轮回报应为支点,俨然已是另一个故事了,以为不佳,就不说它了。本文只说说它的前二十二回,借以让我们看看,西周生(胡适考证西周生即为蒲松龄)通过《醒世姻缘传》这个平台,对明朝政制都表达了哪些观点。
鸡犬升天
晁思孝一家,是《醒世姻缘传》的故事中心。开篇第一回,上来就讲穷秀才晁思孝如何得志,当了县长。消息一出,即有那破落户央亲傍眷,求情托面,有来投身为仆的,有前来献屋送田的,更有上门送钱的。晁家是顺水推舟,一概笑纳。不出十日,家丁有了数十名,银子有了数千两。
《儒林外史》第三回,范进中举后的情景,与晁思孝当了县长时的情景,相差无几。不同的是,张乡绅除了给范进送来五十两银子外,同时又死活赠送范进一座三进三间的小院。为了以示庆贺,范家唱戏、摆酒、请客,一连三日,热闹非凡。到第四日,范进的母亲起来吃过早点,走到第三进房子内,见儿媳绫罗绸缎地穿着,督率着家人、媳妇、丫鬟,洗碗盏杯箸。老太太看了,说道:“你们嫂嫂、姑娘们要仔细些,这都是别人家的东西,不要弄坏了!”家人、媳妇道:“老太太,哪里是别人的,都是你老人家的!”老太太笑道:“我家怎的有这些东西?”丫鬟和媳妇齐声说道:“怎么不是!岂但这些东西是,连我们这些人和这房子,都是你老太太家的!”老太太听了,把细瓷碗盏和银镶的杯盘,逐件看了一遍,哈哈大笑道:“这都是我的了!”随即一倒,乐死了。
也就是说,西周生和吴敬梓前后这两个作家,用自己的笔写了一个相同版本的故事。有种观点认为,身在清朝的吴敬梓,将《儒林外史》的故事假托于明朝。实在说来,这类故事是用不着假托的。明朝也罢,清朝也罢,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的事,是不会因为朝代的交替而改变的。是个专制社会,这样的事都会层出不穷地发生。但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揭示社会问题的作家,西周生的文学地位也正奠定于此——在“人人眼中有,个个笔下无”的失语状态下,他通过小说表达了人们最想表达的观点。我评判一个作家,往往会先入为主地看他干预社会的程度,因为责任与良知,是一个作家不可或缺的基本素养。
脱靴遗爱
一个人如果要叹世,往往会说“人心不古”这句话。我们知道,这当然是指古人的处世行为,言之大意,是说今天的人,没有古人忠与厚。我们可以想一想,古人之心就一定都古(忠厚)吗?西周生通过他犀利的笔告诉我们,不尽然也。比如这晁思孝当了县长后,他“一身的精神命脉,第一用在几家乡宦身上,其次又用在上司身上。待那秀才百姓,即如有宿世冤仇的一般”。什么意思呢?就是联络好了上司和本县有头有脸的人,他这个县长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刮地皮了。
后来,这晁思孝打通关节,花两千两银子,又买了个通州的州长做。晁思孝离旧任上新任之际,华亭县的四乡百姓,恨如蛇蝎,巴不得他这个贪官快些滚蛋。然